裁决之杖与未拆的录取通知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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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比奇城的月光比清华园亮
 
2005年深冬的雪,落进“极速先锋”网吧时,被玻璃门挡成了细碎的盐粒。我盯着屏幕里暗下来的血条,右手食指在鼠标左键上磨出了茧——“龙城太子”第三次倒在赤月巢穴,爆掉的天魔神甲像块被揉皱的红布,在怪物群里闪了一下就消失了。
 
“操!”烟蒂烫在指间,我才惊觉只剩个过滤嘴。邻座的赵鹏叼着泡面叉子笑:“你爸刚又来电话,网管说你在‘打BOSS’,他骂骂咧咧挂的。”
 
我摸出诺基亚3100,屏幕上三个未接来电,时间戳停在22:47。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把网吧招牌的红光晕成一片模糊的暖。桌角的《数学决胜800题》翻开着,第37页的解析几何题旁,我用圆珠笔描了个祖玛寺庙的地图,坐标点标得比函数图像还清楚。
 
那时我高三,距离高考还有182天。而我的物理笔记本里,夹着一张省实验中学的成绩单,红笔写的“年级第179名”刺得人眼睛疼——半年前,这个位置还是“第7名”,旁边用括号标着“清北线边缘”。
 
第一次接触《热血传奇》是高二下学期。赵鹏把我拽进网吧时,我正背着《新概念英语3》的课文。他点开游戏,创建了个穿粗布衣的武士,挥着木剑在新手村砍鸡,“你看这经验条,涨得多实在,比背单词爽吧?”
 
我嗤之以鼻,觉得像素块组成的怪物蠢得可笑。直到他带我进了蜈蚣洞,行会里二十多个人围着黑色恶蛆群殴,爆出来的金币在屏幕上连成串,耳机里的砍杀声震得耳膜发麻。那一刻,我突然发现有个世界不需要解三次函数,不需要分析受力平衡,只要你够狠、够能熬,就能从布衣小子变成人人喊“太子”的行会主力。
 
我的“龙城太子”练到38级那天,物理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。她指着月考卷上的红叉,钢笔在“62分”上圈了个圈:“陈阳,你以前物理从没下过90。林薇说你最近总在草稿纸上画游戏地图?”
 
林薇的座位在我前排,马尾辫总扫过我的课桌。她是年级第一,笔记本扉页上贴着清华物理系的校徽贴纸,每次模拟考后,班主任都会笑着说:“陈阳再加把劲,跟林薇一起去北京。”可那天我盯着老师办公桌上的日历,满脑子都是晚上八点的沙巴克攻城——会长说这次拿下城主,就把裁决之杖借我用一周。
 
“我会补的。”我攥着卷子走出办公室,撞见抱着作业本的林薇。她的睫毛上沾着窗外飘进来的雪粒,“今晚晚自习后,我整理了物理错题,你要吗?”
 
“不了,”我避开她的眼睛,“今晚有急事。”
 
后来才知道,那晚她在教室等到十点,错题本上的字迹被台灯照得发暖,而我在网吧里,正举着炼狱战斧砍向沙巴克城门,屏幕反光里,是我忘记吃的晚饭——一个干硬的肉包。
 
二、裁决之杖比游标卡尺沉
 
父亲第一次掀翻我的书桌时,散落的课本里滚出个药瓶,里面装着我攒的游戏币。他捏着那枚沉甸甸的铜色硬币,指节白得像要断了:“这就是你考年级179名的原因?”
 
母亲在一旁哭,说她早上去菜市场,听见邻居议论“省实验的尖子生堕落了”。我梗着脖子喊:“你们根本不懂!在游戏里我是主力,他们离了我不行!”
 
“离了你不行?”父亲把药瓶砸在地上,硬币弹起来,在瓷砖上转了个圈,“等你高考落榜,看谁离不了你!”
 
那晚我摔门去了网吧,赵鹏给我腾了个机位:“行会刚发公告,明晚攻沙,缺个主T。”屏幕上的行会成员列表里,“龙城太子”的名字亮在最前面,下面一串“收到”的回复,像排整齐的勋章。
 
可凌晨三点,我趴在键盘上打盹时,梦见了林薇的错题本。她的字迹娟秀,在“洛伦兹力方向判断”旁画了个小箭头,旁边写着“陈阳这里容易错”。惊醒时,口水在键盘上洇开,把“Tab”键泡得发涨。
 
我开始用更极端的方式平衡——白天在课堂上睡觉,晚自习假装刷题,实则在草稿纸背面写攻城战术。有次数学老师突然抽我回答问题,我盯着黑板上的抛物线,脱口而出:“先清小怪,法师站左上角,武士拉仇恨!”
 
全班哄笑时,林薇的背影僵了一下。下课后她递来张纸条:“我爸说清华的冬夜特别冷,但图书馆的灯亮到凌晨两点。”
 
我把纸条揉成球塞进裤兜,手心全是汗。那天晚上,我破天荒地没去网吧,在家做了一套数学卷。可做到解析几何时,脑子里总冒出沙巴克城墙的坐标,算到第三遍还是错,索性把笔一摔,又冲向了网吧。
 
赵鹏见我来,往旁边挪了挪:“刚收了个新人,装备比你好,会长说让他试试主T。”屏幕上,一个叫“风云再起”的武士穿着我梦寐以求的圣战套装,正挥着裁决之杖砍向稻草人,周围一群人喊“大神”。
 
我的手指突然有点凉。原来所谓的“非你不可”,不过是没遇到更好的替代者。
 
三、未拆的通知书与生锈的裁决
 
高考前最后一次模考,我排到了年级302名。班主任找我谈话,语气里没了以前的期待:“报个省内的一本吧,稳妥。”
 
我没说话,心里却憋着股劲。最后一个月,我把身份证锁进抽屉,每天学到凌晨。林薇给我的错题本被翻得起了毛边,上面的小箭头像个路标,指着我曾经偏离的方向。
 
走进考场那天,阳光刺眼。林薇站在考点门口,穿了条白裙子,手里攥着两支笔:“加油,陈阳。”
 
我想说点什么,却只挤出个“嗯”。后来才知道,那天她书包里装着给我的清华明信片,背面写着“等你”,可我没给她机会递出来。
 
成绩出来那天,我在网吧查分。587分,比一本线高32分,离清华的录取线差了97分。赵鹏拍我肩膀:“不错了,够上省大了。”屏幕上,“龙城太子”的账号还挂着,行会公告停留在三个月前的“沙巴克大捷”,下面的回复里,我的名字被淹没在一堆新ID里。
 
父亲拿着我的成绩单,半天没说话,最后叹了口气:“去省大吧,计算机系也挺好。”母亲偷偷抹眼泪,说她早就收拾好了我的行李,里面塞了本《大学物理》。
 
开学前,我回了趟高中。教室被打扫得干干净净,林薇的座位上,刻着个小小的“清”字。传达室大爷叫住我:“有你个邮件,寄了快一个月了。”
 
是个厚厚的信封,寄件人地址是清华大学招生办公室。我愣了半天,才想起是高三时填的自主招生报名表——那时我还在年级前十,老师说“试试总没坏处”。
 
信封被我捏在手里,迟迟没拆。我知道里面不会是录取通知书,最多是封“感谢参与”的回信。可我不敢拆,好像一拆开,就不得不承认,那个曾经离清华园只有一步之遥的少年,真的被自己丢在了比奇城的某个角落。
 
四、后来
 
2019年同学聚会,我在IT公司做程序员,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。林薇从北京回来,穿着干练的西装,说她在清华读了博,现在在中科院做研究。
 
“你当年怎么突然就……”她没说完,给我倒了杯啤酒。
 
我笑了笑,手机弹出条推送,《热血传奇》出了怀旧服。赵鹏凑过来说:“回去建个号?还叫‘龙城太子’。”
 
“不了,”我把手机揣回兜里,“今晚得陪女儿做手工,幼儿园要交。”
 
散场时,林薇递给我个盒子:“收拾旧物找到的,给你。”是个裁决之杖的模型,塑料做的,染成了金色,上面还粘着点陈年的泡面汤渍——是当年我掉在网吧,她偷偷捡回来的。
 
“其实,”她看着我,“你高三最后一个月的努力,我们都看见了。”
 
车开过母校门口,香樟树还在,只是比当年粗了不少。我突然想起那个雪夜,林薇在教室等我时,笔记本上的错题旁,其实还写着一行小字:“他只是暂时迷路了。”
 
回家路上,我拆开了那个尘封十四年的信封。里面果然是封感谢信,末尾印着清华的校徽。我把信折好,和那根塑料裁决之杖一起,放进了书柜最底层。
 
女儿跑过来,举着蜡笔画:“爸爸你看,我画的城堡!”画上的城墙歪歪扭扭,上面插着面小旗子,像极了当年沙巴克的模样。
 
“画得真好,”我摸摸她的头,“但城堡再好看,也得先把积木搭稳,对吧?”
 
窗外的月光落在画纸上,比当年网吧屏幕的光柔和多了。我突然明白,有些错过的风景,或许注定只能存在于回忆里,而能抓住的当下,才是最该握紧的裁决之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