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热血传奇生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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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木剑与泡面
 
2003年的夏天,我在“极速先锋”网吧的角落里,用赵鹏的身份证创建了第一个角色。屏幕上跳出个穿粗布衣的武士,手里攥着把木剑,站在比奇城的新手村,阳光透过像素块的缝隙,在他脚下投出方格状的影子。
 
“砍鸡!”赵鹏用胳膊肘撞我,他的账号已经穿了件轻型盔甲,“爆的鸡肉能卖钱,够你买把青铜剑。”
 
我握着鼠标的手有点抖,木剑劈在芦花鸡身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闷响。那只像素鸡扑腾着翅膀反击,我的血条掉了一小格。赵鹏在旁边笑:“怂啥?这游戏跟打架一样,你越怕它越狠。”
 
那天我们在新手村砍到后半夜,泡面汤洒在键盘上,黏住了“Ctrl”键。我的武士终于攒够了钱,换上青铜剑的瞬间,剑身闪过一道淡蓝色的光——后来我见过无数把裁决之杖、屠龙刀,却再没觉得哪把武器比那把青铜剑更耀眼。
 
网吧老板是个秃顶大叔,总坐在吧台后啃西瓜。他认识常客,会把快过期的泡面按五折卖给我们,说:“你们这些娃,打游戏比吃饭还上心。”我们笑他不懂,他不知道比奇城的鸡比学校食堂的白菜有滋味,不知道沃玛寺庙的火把比教室的日光灯暖。
 
有次我妈来网吧逮我,掀帘时带进来一阵热风,我正指挥着武士在僵尸洞捡金币。她的手落在我后颈上,烫得像要烧起来:“你爸在医院挂吊瓶,你在这砍僵尸?”
 
我盯着屏幕里突然卡住的僵尸,它举着骨棒的姿势僵在半空。走出网吧时,赵鹏在后面喊:“你的青铜剑还在我包里!”我没回头,只听见他的声音混在“热血传奇”的背景音乐里,像段跑调的童谣。
 
二、行会与兄弟
 
升到35级那天,我学会了“烈火剑法”。行会老大“龙战于野”在频道里喊:“太子,今晚攻沙,你当先锋。”
 
“太子”是我的新名字。以前叫“布衣小子”,直到有次在蜈蚣洞,我把爆出的红宝石戒指让给了快被怪物打死的新手,老大当场给我改了名。他说:“会里不能只有打打杀杀,还得有个人情味。”
 
沙巴克攻城战从晚上八点打到凌晨两点。我举着炼狱战斧冲在最前面,屏幕上的血条红了又蓝,蓝了又红。行会里的法师“冰可乐”总在我快挂的时候丢来治愈术,她说:“太子哥,你别总硬扛。”她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,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,后来才知道,她是隔壁班的女生,总在数学课上偷偷看小说。
 
那天我们赢了。系统公告刷出“沙巴克归属行会:龙城”时,网吧里爆发出一阵欢呼。赵鹏把烟头摁在泡面桶里,手在我肩上拍得生疼:“看见没?咱们是城主了!”老大在频道里发h包,金币的闪光把屏幕照得花花绿绿,我突然觉得,比奇城的月光好像真的落在了我们身上。
 
但行会散得比想象中快。“冰可乐”高三那年退游,临走前在行会频道留了句:“我要去刷题了,你们保重。”她的法师号永远停在了32级,穿着身蓝灵法杖,站在盟重省的安全区。
 
后来老大生意赔了钱,卖了他的裁决之杖,说:“现实里的柴米油盐,比沙巴克的城墙沉。”我们在频道里沉默了很久,最后赵鹏发了个笑脸:“没事,咱们还能砍鸡。”
 
可那天晚上,我在新手村砍了半小时芦花鸡,青铜剑劈下去,再也没听到当年那声“哐当”。
 
三、褪色的战袍
 
2018年我去深圳出差,在地铁上刷到条新闻:《热血传奇》出了怀旧服。旁边的年轻人在聊手游,说“现在谁还玩那老掉牙的游戏”。
 
我在酒店开了台电脑,输入账号密码时,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。登录成功的瞬间,比奇城的音乐涌出来,还是那股带着电流的调子。我的“龙城太子”站在安全区,穿的还是当年的天魔神甲,只是红色褪成了浅粉,像洗旧的战袍。
 
频道里空荡荡的,只有系统提示在跳。我试着私聊“龙战于野”,对话框弹出“对方已离线1256天”。又点“冰可乐”,她的头像暗着,签名档还是那句“数学好难”。
 
赵鹏的绿泡泡跳出来:“听说怀旧服开了?”我回:“来吗?”他发了个苦笑的表情:“不了,刚哄完娃睡觉,明天还得送她去幼儿园。”
 
我操控着太子走到沙巴克城墙下。当年被我们砍破的城门修好了,城楼上的旗帜飘得很安静。有个穿布衣的新手跑过来,问我:“大哥,沃玛寺庙怎么走?”我给他标了坐标,他发了个感谢的表情,跑向了蜈蚣洞的方向。
 
看着他的背影,我突然想起高三那年,我把青铜剑偷偷塞进赵鹏的课桌。后来他说,那把剑被他妈当成废品卖了,换了两斤鸡蛋。
 
关电脑时,窗外的霓虹灯正亮。我摸出手机,给赵鹏发了张截图——“龙城太子”站在比奇城的河边,水里映着他的影子,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少年。
 
他回了张照片:他女儿举着蜡笔画,画的是座歪歪扭扭的城堡,上面插着面写着“龙”字的旗子。
 
“她说这是爸爸以前住过的地方。”
 
我盯着那张画,突然觉得,有些城虽然塌了,但里面的人,都带着当年的火把,走到了更亮的地方。